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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春三月,草长莺飞,绿柳冒出了嫩芽,朵朵桃花枝头绽开,肃杀的寒冬终于消逝,江南又是一片生机勃勃。
春雨无声,一早打开了店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桃枝才发现昨夜下了一场春雨,她仰起头,如墨染的云层已渐渐散开,云后的蓝天若隐若现,看来今天是个好天气呢。她麻利的在店外支起了小摊,又转身进到店里,抱出了一摞纸扇,小心的一把把打开,摆放在小摊上。前前后后进屋了好几次,桃枝才把小摊摆放好。摊子虽小,可山河俱在其中。把把纸扇,花鸟虫鱼,山川江河,俱是精妙。
江南多墨客,青衫白衣,纸扇轻摇,指点江山,别有一股风流。木渎镇的人都知道,要想买到好扇子,得去木渎东双鲤巷里的许家店,他家是几十年的老店了,里面卖的扇子做工精巧,扇面花样繁多,老板和万松书院里的书法大家柳墨颜是旧识,运气好的还能遇到柳大家题的扇面,在江南文人的圈子里,柳大家的字可是万金难求。亦有未点透的,许家店里不止卖纸扇,精致的绢扇,小巧的油纸伞,是闺阁女儿们的最爱,半遮半掩,流目顾盼,风流才子,翩翩佳人,便是一段佳话。
桃枝是许老板的二女儿,正是豆蔻年华,有着水乡女子的柔美,又带着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特有的明媚鲜活,她平时就在店里帮忙。摆弄好摊子,她和父亲打了声招呼,掀起帘子进了后院。
姐姐芳华已经收拾好东西了,几十把纸扇小心翼翼的用布包裹好递给了桃枝。
许家的大姑娘芳华,在木渎颇有名气,一手工笔画精妙无双,许家店里的扇面都出自大姑娘的手。
在桃枝看来,姐姐温柔美丽,画出的扇面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人如其名,就像那绽满枝头的桃花,前几天听父亲提起,有几家都托人来提亲了,可姐姐都回绝了。自己大概就是一根光秃秃的树枝,连花苞都不见。
许家的扇子,都是大姑娘芳华画好的扇面,再拿去请万松书院的学士题字的。虽说江南富庶,但书院中也不乏也寒门学子,许老板是生意人心思活络,又有心资助,便与书院商量,找一些家境贫寒的学子来给自家的扇面题字,每月十两银子。这样一举两得的事,书院当然乐意,所以每隔几日,许家都会送扇子去。
最近几个月替许家题扇面的是吴公子,他家本来家境不错,不过这一年突然丧父,母亲又卧病在床,花销极大,没有进项。这么一遭,本来在书院出类拔萃的吴公子,竟每况愈下,书院不忍美玉蒙尘,便替他接下了许家的活,补贴一二。但吴公子又放不下文人节气,怕此事遭人诟病,便与许家约好,不必去书院找他,每隔五日,在桃李花林交接,吴公子将题好的扇面带去,许家将画好待题的扇面带来。
桃枝早早的到了桃李花林,吴公子还未到,她将包裹挂在树枝上,理了理衣服,将行路中弄皱的裙摆扯平,又到河边,临水借着倒影把被风吹乱的发丝理顺,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脸上漫开了藏不住的笑意。
日头渐渐辣了,桃枝躲进了树下,却不防被一支花枝勾住了头发,她弄了半晌没解开,反而越扯越乱,有人从她身后探出了手,一点一点的将她绊住的发丝从树枝上解下。
桃枝顶着满头的花瓣欣喜的转身,眼前的人却不是她想的温柔浅笑的吴公子,而是沉静如水的柳墨颜柳大家。
柳大家出身江南柳氏,自幼学习书法,未及弱冠,便在书法上造诣不凡,当得起一声大家。
“他去西陵参加会试,两日前便动身,书院还未挑出下一个人选,这次的扇面我来替你家题吧。”柳大家伸手取下挂在树枝上的包裹。
“那真是劳烦柳大家了。”桃枝笑着道谢,压下心底的失落。
桃枝是在心底偷偷喜欢吴公子的,那位温柔俊朗的吴公子。她挨着父亲的骂,画坏了好些扇面,才画出了一支桃花,将小儿女的心思暗藏其中,夹在自家的纸扇中一并送去,忐忑不安的等了五日,在一片落花中低着头从吴公子手中接过纸扇,急急忙忙赶回家,那一柄纸扇不在其中,被那人收下了。自此,五日一见,虽说不了几句话,也叫桃枝心花怒放。上月她听说吴公子要去西陵赶考,怕他盘缠不够,将自己攒的体己放入亲自绣好的荷包中夹在纸扇中送去了。
没想到,如今不告而别,桃枝心中自是失落,但转念一想,吴公子才华满溢,此去必定青云直上,又为他欢喜起来。谢过柳大家后便归家了。
四月之后,吴公子果然高中,十里红妆,娶走了许家的大姑娘芳华。
桃枝看着渐渐远去的迎亲队伍,明明锣鼓喧天,却仿佛静得可怕,静得让她连花苞被风吹落的声音都听到了。
木渎的人都说许家二老有福气,大女儿嫁给了大官,二女儿好几年没嫁出去,如今等到了江南柳氏上门提亲。
“桃枝姑娘好福气啊,连柳大家都看上你了,虽说他年纪大了些,可那可是柳大家啊,害什么臊啊,快快点头答应吧!”媒人拉着桃枝的手说得口沫横飞。
桃枝低着头不答话。
“对了对了,这是柳大家托我带给姑娘的。”媒人取过一只长盒子塞进桃枝手里,“快打开看看吧。”
桃枝在母亲殷切的目光中打开了盒子,却是一把纸扇,展开一开,一枝桃花跃然纸上,开得正艳,正是那年自己所画。翻过来,是柳大家飘逸灵动的书法。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又是一个明媚的春日,迎亲的队伍踩着一路的落花,轿中的桃枝,也如灼灼的桃花,明媚鲜艳,嫁给了她的良人。
柳墨颜站在柳府门外,等着他的新娘。
那一年,吴公子提着一摞纸扇归来,向他行礼时纸扇散落一地,他帮忙捡起,回到屋中才发现手中握着的不是自己的扇子,一枝桃花,染墨不均,笔法生涩,似将一腔相思诉得曲曲折折,并不是许家大姑娘所画。他略一思索,脑海中便浮现出许家伶俐娇俏的二女儿,也不知为何,他并未将这把纸扇送回。直到在母亲催促他成亲时,脑海中闪现出那如花的容颜,他不再犹豫,请母亲上门提亲,才将那把纸扇归还。
今日,也算得偿所愿。
渐渐远去的许家店,芳华和他的夫婿站着送嫁,妹妹觅得良人,她替她高兴,用绣帕擦着刚刚送妹妹出门哭红的眼,吴公子神色怅然,腰间挂着荷包上也绣了枝枝桃花,大概是时间久远,那枝桃花早已失了旧日颜色。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没有人知道吴家突逢大难时他日子过得有多艰难。如果没有那一只装满碎银子的荷包,他大概就放弃了。他对荷包的主人满心感激,又化为一腔爱慕,所以在高中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向许家提亲,娶回了许家芳华。
为什么是芳华呢?明明许家有两个女儿,大概是觉得,比起还带着些稚气的桃枝,温柔善良的芳华,才像荷包的主人吧。
婚后夫妻相敬如宾,日子也算美满,只是在妻子嫌他腰间荷包老旧做工粗糙,特意绣了新荷包给他时,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大概认错了人。认错了人,又能如何呢?一切已成定局。只是偶尔想起给他送扇子的小姑娘,恍然如梦。
鲜红的盖头遮住了桃枝的视线,心中突然有些惶恐,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隔着红绸,牵着她走进了门,她渐渐安心,跟着他走。
原来她并不是一枝不会开花的桃枝,只是她的春天还没有到。昨日又是一场春雨,今日阳光正好,正是花满枝头的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