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是雪里红妆
12
司昭漆黑如墨的双眸紧盯着盈虚猩红的双眸，缓缓召唤出青羽梳翎笔。
盈虚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可爱，何必要自取其辱呢？你明明知道，凭你的实力，连本侯连一招都接不住……”
然而司昭的下一个动作却让盈虚笑不出来了。
他将青羽梳翎笔笔锋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是，我连你一招也接不住，我无法护住身后这些孩子。”司昭惨笑道，“但你若执意杀他们，我至少可以和他们一起死。盈虚，你和这个北溟，我都受够了。”
青羽梳翎笔发出莹莹青光，映出了司昭面无表情的脸，和一双亮得可怕的眸子。
那一瞬间，盈虚有一种他在燃烧自己全部生命力的错觉。
盈虚脸色变了，“你敢威胁本侯？”
“随你怎么想。”司昭手中的青羽梳翎笔贴上咽喉，灌注法力的笔锋锐利如刀，轻易便将白皙的脖颈划出一线凄厉的红，“现在，轮到你做抉择了。放这些孩子走，或者，看着我们一起死。”
盈虚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暴怒，尽管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暴怒有些莫名。但这确实是近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情绪处在失控的边缘。
他养了两年多的小可爱，居然为了一群微不足道的人类小崽子，拿自己的命威胁他？！
这些低贱的备用食粮哪里值得他施舍一个眼神？！
还有，什么叫受够了？
司昭是他倾注心血培养的小可爱，只有他盈虚有资格说玩够了，他自己有什么资格说受够了？
司昭既然当初选择跟了他，那就一辈子都是他的。
他不放手，司昭还想有退出游戏的权利？！
简直可笑。
看来最近他实在太宠小司昭了，才会让他生出可以反抗自己的错觉，开始越来越无法无天。之前背着自己的那些小动作他全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就当是自己宠他的另一种方式。但是现在，他的小司昭切切实实地碰触到他的底线了。
不行！必须得适当施以惩戒，以免他的小司昭恃宠而骄，觉得无论做什么出格的事都不会有任何后果。
当然，怒归怒。作为擅长玩弄人心的忘忧侯，盈虚还是迅速在最短的时间内冷静下来，并想到了应对之策。
“小可爱，本侯怎么舍得看着你死呢。”盈虚放轻了声音，用安抚的语气道，“你知道，这些年全亏了你，本侯的生活才不至于像一滩死水般毫无乐趣。乖，放下武器，本侯答应你放这些人类幼崽安全离开便是。”
司昭自然不会相信盈虚的承诺，他怎会指望一个随时抽风的疯子兑现承诺？
手中毛笔依旧紧贴着脖颈，颈侧伤口随着说话而扩大，溢出更多鲜血，但司昭毫不在意，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等这些孩子平安离开我的视线，我自会放下武器跟你走。”司昭说完，转头吩咐身后年龄最大的一名幼童，“小文，带着其他人沿着既定路线往前走，穿过太古铜门旁的裂隙就可以回家。剩下的路程司昭哥哥无法陪伴你们同行，其他孩子的安全就拜托你了。”
“司昭哥哥，小文不走，小文要陪着你……”那个年约十岁的孩童已经相当懂事，自然明白此刻的分离意味着什么，当即抹着眼泪答道。
“走！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司昭察觉了自己语气有些严厉，放软声音道，“你放心，司昭哥哥不会死。等返回大荒后我一定会找你们的。”
小文看看一脸笃定的司昭，再看看旁边虎视眈眈却并无杀气的盈虚，纠结半天仍旧不敢违抗司昭的命令，只好勉为其难相信了他的承诺，在司昭催促的目光下率领所有孩童继续前行。
盈虚自始至终都站在一旁看着司昭的一举一动，神情安稳淡定，一副完全遵守承诺的模样。
司昭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直到那些孩童的身影消失在滚滚黄沙中，再也看不见了，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用自己后半生的自由换这些孩子平安返回大荒，这笔买卖无论如何都是值的。
只要这些孩子能在大荒自由快乐的生活，他司昭后半生就算和盈虚在这毫无希望的北溟一起沉沦也无憾了。
这么想着，司昭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盈虚不由得皱眉，他素来无情无义没心没肺，却莫名地被这个笑容刺痛了心脏。
不知为何，明明早已将一切策划得妥妥帖帖，绝不会有任何疏失，盈虚心头却升起一丝毫无来由的慌乱。
他忽然发现，眼前这个他一直视为自己所有物的小鬼墨变得如此飘忽、如此不真实，仿佛只剩下一缕游魂，只要自己稍一疏忽，他就会变成一阵清风，彻底消失在这空茫的北溟荒漠中。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感到心头莫名恐慌，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来更紧地抓住他唯一看重的所有物。
“小可爱，本侯已经遵守承诺放走了这些孩子，现在你可以放心地放下武器了吧。”盈虚用诱哄的语气说着，赤红双瞳瞬也不瞬地盯着司昭握着青羽梳翎笔的手，生怕他因为心无挂碍彻底了解自己。
幸好司昭暂时没有这种想法。
他清楚如果自己现在因为了无牵挂而自戕，盈虚受到刺激必定会不遗余力追杀那些孩子。而此刻那些孩子尚未走出北溟，这意味着他们并未完全脱离危险。
在盈虚紧张的目视中，握着青羽梳翎笔的手终于缓缓放下。
盈虚没了顾忌，立刻抬手掐了个法诀，下一瞬一道红色光索出现在司昭身周，将他牢牢绑住，彻底杜绝了他任何可能的自残行为。
司昭低头看了一眼缚住自己的光索，神情淡然。
他最大的心愿已了，无论盈虚接下来会如何惩罚他都无所谓了。
不过都是些肉体上的痛楚，再怎么痛忍忍也就过去了。
盈虚终于彻底放下心来，伸手一把将司昭揽入怀中，低头看着他平静的俊脸缓缓扯开一抹笑，“小可爱，本侯已经信守承诺放走了这些孩子，接下来他们无论遭遇到什么，都能不算本侯不守信用，你说对吧？”
司昭闻言神情一凛，正待问盈虚意欲何为，便见对方抬手轻轻一招，转瞬间耳畔响起一阵密集的“嗡嗡”声，数百只幽冥负劳出现在他们周围，密密麻麻地覆盖了头顶整片天空。
“盈虚，你要干什么？！”未尽的话语卡在喉中，司昭眼睁睁看着那数百只幽冥负劳振翅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孩子们离去的方向飞去。
“本侯没想干什么啊。”盈虚在司昭难以置信的愤怒目光中安之若素，一脸无辜道，“本侯的这些小虫虫已经一天没吃饭了，现在饿得直闹腾，本侯只好放它们去狩猎。至于它们到底能在附近猎到什么食物就和本侯无关了，小可爱你说是吧？！”
“盈虚，你！”司昭做梦都没想到盈虚竟会卑鄙至此，不由心头巨震目眦欲裂，心绪剧烈震荡下一口鲜血涌到喉头。
“唉，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小可爱。你还是好好地睡一觉吧。”盈虚说完，召出一个催眠术释放到司昭身上，看着他在极度的愤怒和绝望中无法抗拒地进入沉眠。
盈虚回到忘忧谷时天色已过午。
他看看怀中仍旧昏迷不醒的司昭，只觉一阵心烦。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做得没错，只有断绝了小可爱的所有希望，他彻底才会死心，老老实实地继续留在自己身边，不再生出回到大荒的妄想。但是想到司昭醒来后绝望和生无可恋的模样，他便觉得一阵头大。
高高在上的忘忧侯自然不知道如何哄人，何况司昭刚刚激怒过他，他自己都余怒未消呢。
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醒过来的司昭，盈虚索性招来几个心腹翼人，将司昭塞给了他们看管。他知道这几个翼人素来看司昭不爽，记恨司昭抢走了自己的看重和宠爱，但是无所谓，司昭身份摆在那里，这些翼人不敢真的拿他怎么样，大不了背地里偷偷给他点苦头吃。对于习惯忍受痛苦的司昭来说，这些苦头不过是小菜一碟，不怕他受不住，就当是他率人逃走的惩罚吧。
盈虚盘算得很好，但是他却没想到几个翼人误会了他的意思。毕竟按照以往惯例来看，会被送到他们手中就代表主君已经这个人失去了兴趣，何况盈虚当时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
盈虚走后，几个翼人看着被光索缚住昏迷不醒的司昭，一个个神情激动、摩拳擦掌。
自从这小子来了以后，他们几个再也没得到过主君的分毫重视，主君眼中只剩下他的存在，无论他犯了什么外人看来罪无可赦的错，主君都睁只眼闭只眼，最多象征性惩罚一下。事情过后他依旧是主君最宠爱的人。
这让跟了盈虚多年的翼人们极度不爽，这小子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刚来不过两年就爬到了他们头顶上作威作福？！
幸好这次主君终于被他彻底激怒，把他丢给了负责掌管刑罚的几人看管。主君会这么做显然是已经对他失去兴趣了，哥几个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这小子虽然是个鬼墨，模样长得却非常俊俏，几个翼人垂涎已久。不过他毕竟曾经是主君的人，翼人们再怎么色胆包天也不敢真的侵犯他，不过能看到这种绝色美人被自己折磨得遍体鳞伤、在自己手中痛苦地流泪挣扎的模样，几个翼人都兴奋得全身的血都在沸腾。
司昭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锁在了忘忧谷最黑暗最令人恐惧的刑牢中。
三个负责掌刑的翼人虎视眈眈地围着他，每个翼人眼中都放射出毫不掩饰的、兴奋而残忍的光芒。
司昭闭上眼睛，连一个眼神都吝于施舍他们。
他最后的希望已经被盈虚亲手掐灭，如今的他已然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活着抑或死了根本无甚区别，遭受到什么样的对待也无所谓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