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在吗鱼不在鱼在在啊
01
望禾跑了几日,终于把李叔给说通了。
李叔答应李萧可以回家了,望禾又忙了几日才去找李萧准备告知一下这消息。
李萧那日就跟望禾说目前的住处,跟他的初恋姑娘在一家叫同和的客栈里。
站到这家客栈门前时,望禾这才认出那是当年景之第一次带她来望川镇时住的客栈。
其实望川镇说小不小,却也不大,只是这些年她似乎总是下意识地避免走过当年景之带她走过的路,所以她基本没来过这边。
如今再次来到这里,却恍如隔世,明明就在同一个镇子上啊,怎么好像就过了半生呢?
望禾站在客栈门前许久,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李萧的呼唤:“望禾姐!”
她转身望去,就见李萧推了个坐在轮椅上的姑娘走来。
待近了些,她看清了姑娘的面容,果然如李萧所言,是个仙女一样的人物。
即便身着素衣,面容不施粉黛,却气质非常,不是普通人所能比的。
只是这姑娘,却是故人面容。
望禾走过去,半蹲在姑娘身旁,直至平视:“晚姝姑娘,谢谢你。”
望禾欠了这一句谢谢多年,如今终于可以圆满。
晚姝看了望禾半晌,似乎在打量她是谁。
望禾有意提醒:“宋家村,景之。”
最后两个字落下时,望禾的心也跟着颤了一颤,她藏于心口多年,如今重逢故人忍不住提起。
晚姝终于想了起来,她弯了弯眼眸成月牙状:“原来是你啊。”
故人重逢,自当叙旧。
只是唯有李萧一头雾水地在一旁想插进话题,又像是被堵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晚姝让李萧去附近找个茶馆寻位置,李萧倒是听话地跑去了,望禾则慢悠悠地推着晚姝跟上。
其实两个人并不是很相熟,说来也只是一面之缘,但晚姝却很熟稔地喊道:“望禾,景之跟我说过你。”
望禾垂下眼睑,掩盖了情绪,“他说我什么?”
“他说给你取了个新的名字,包含着对你的祝福。相信你会同你的名字一般,顺应天意,得天所助。”晚姝的声音轻飘飘地,带了几分真诚:“如今所见,你已重获新生。”
望禾轻言:“是啊,他赐我新生,我得偿所愿。”
两人已经到了茶馆前。
望禾刚要坐下,晚姝却赶了人:“你走,我要跟傻蛋喝茶。”
“嗯?”望禾不明其意。
一个是家姐,一个是初恋,李萧真是左右为难,急得喝了热茶,愣是烫得不敢出声。
晚姝被他傻样逗得笑出了声,又对望禾正色道:“他就在客栈里,你去见见他吧。”
望禾没有动。
李萧终于敢出声了:“你们在说什么?”
晚姝温柔地叫李萧去跑腿买东西,李萧左看右看,又听话地跑出去了。
晚姝这才敛了神色,指了指自己的双腿:“你也看到了。狍鸮逃窜多年直到幽州重现,那场战役我们都受了重伤,我是双腿已废,景之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说着,她的声音逐渐轻柔下来:“望禾,去看看他吧。我们这一生救过不少人,可到头来医者不能自医。”
02
晚姝后来又说了一些事。
许多修行者都死在了那场战役里,当时景之是拼了一身修为才把狍鸮击败,但他和晚姝也体力不支地躺在地上了。
生死攸关之际,景之不知为何还能笑出声,他问晚姝:“你记得,当年在宋家村我救来的一个孩子吗?”
晚姝本来气息奄奄,听他这么一说竟然有了气力回答:“记得,你还让我好好照看她。”
景之又说:“其实她不是孩子,只是生得瘦小,只比我小了一岁。”
晚姝也忍不住笑了:“原是个姑娘家啊。”
景之眼睛有些微微眯起了,却还絮絮叨叨说着话,说他给望禾取了个新名字,陪她找了个活干,还说了望禾试衣服时的窘迫。
只是说着说着,他的语调愈发轻微,最后一句晚姝只听见了:“也不知能不能看她穿上那套衣裙了……”
晚姝就再也听不见景之的声音了,她焦急地呼唤景之,可景之再也没有回应。
那会晚姝也绝望极了,好在没多久支援的人就来了,他们才得以活下来。
只是这一战损失惨重,看着同门惨死在身侧,加上修为全失,被救回来的景之却深受打击,没办法再静心修炼。
晚姝去弈剑听雨阁看望景之时,发现他变了一个人似的,耐心劝说之下,景之终于同意同她出来散心。
望禾一开始怯步,只是不知以什么心态去面对景之。
然而听完晚姝这些话后,她终于扼制不住了。
她转身疾跑出去。
李萧正提着吃食回来,望禾像阵风一样掠过,他呆了呆,疑惑地坐下来:“望禾姐怎么跑得那么快?”
晚姝拿起茶饮了一口,才漫不经心道:“你见我那时不也跑得比她还快吗?”
“这能一样吗?”李萧反驳。
晚姝笑言:“果真还是个傻蛋。”
望禾很快就到了同和客栈,轻车熟路地上了楼,她走到了景之住的房门前,久久没有勇气敲门。
房内的人听到了动静,适时出声:“谁?”
只是一字,却叫望禾听得刻骨铭心。
望禾终于推开门,只见景之背对着她面向窗外,他的身姿挺拔了不少,还是是一如既往的清瘦,唯有那身白衣从未变过。
“晚姝?”他有些不确定地出声。
望禾逐渐走近,景之喝住了她。
“你别过来!”语气十分冷冽。
当年的景之看着就是脾气很温和的一个人,言语更是从未有过凶狠的一面,望禾一时间被吓到了。
她不敢再挪动半步,但景之也知道她没有离开。
沉默了许久。
景之再次开口,他的声音不似刚刚冷冽却仍语气不好:“离开这。”
“为什么?”望禾不明白,多年未见为什么景之不愿意面对她。
明明当年他说要她好好吃饭,好好养身体,她现在都做到了。
景之并没有回答,只是重复了让她离开的话。
望禾没有动,他的语气也逐渐变得暴躁起来,“我说让你离开没听到吗?”
你不该是这样的!
望禾心里在无声地呐喊,她甚至还摇了摇头,似是逼自己不想面对这样变化的景之一样。
望禾一步步靠近,景之似是感觉到了。
在她即将碰到他的那一刻,景之蓦然转身。
看见他的脸那一瞬间,望禾如遭雷劈,细微的撕裂痛感从头顶传来,逐渐蔓延至四肢,她的骨头的好像那一刻也被劈裂了……
景之的脸其实没什么变化,只是从一个少年之姿长成了俊美青年,唯一的区别是,他的那双澄亮双眸如今仅剩一片污浊,似被灰雾覆盖,不复往日光辉。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嘲讽而冰凉的神情:“看什么?看我这个瞎子吗!”
望禾哽咽难言,她抽动着身躯,好似十分痛苦。
景之没有再吭声,他只是静静地站着,明明再也看不见,他的目光仍紧紧锁定在望禾身上。
景之凭着感觉走了过来,双手触在她的肩头上,一点点往上触去,直到她的头顶。
纤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缠绕于指缝间,许久,他才发出一声喟叹,“你长高了,可以穿上那套天青色衣裙了。”
望禾再也克制不住,她伸出双手抱住景之,哭声连连,好似连带那些隐藏多年的少女情怀,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03
明明遭受苦难的是景之,可望禾表现得比他还要痛苦。
原本景之一直冷峻的神色不觉软和下来,他揉了揉她的头,就像三年前刚离开的时候,他的语气也渐渐放柔:“别哭了,我没事的。”
他伸手捏了捏望禾的脸,唇畔露出笑意:“你长更多肉了。”
望禾揉了揉眼泪,还带着哭腔:“我听你的,每天有好好吃饭。”
“你很乖。”他的语气很温柔,就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在她的背上。
在景之的抚慰之下,望禾逐渐停止了哭泣。
如今她长高了不少,可仍低于景之的下颌,她望着那张魂牵梦萦多年的脸庞,双手轻轻捧起。
景之被这突如其来的触感弄得一怔,下一刻,望禾已踮脚,将唇覆在他的唇上。
蜻蜓点水似的一吻。
她轻喃:“那年中秋之夜,我就想这么做了。”
景之回想起当时种种,忽然想到望禾问的那句话,他回答完后,她才表现出不开心。
他蓦地轻笑:“原来如此。”
望禾尚未问出疑惑,景之已搂住她,再次覆唇而下。
这次到望禾发怔了,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得到回应,她木讷地被景之吻着,直到被放开仍没有回过神。
景之摸了摸她的前额:“这么多年怎还是这么傻。”
望禾的心底慌张得不行,她确实不知道景之这是什么意思,她一直以为景之待她与其他人都是一样的,她曾以为景之喜欢的该是晚姝那样仙女一般的人物。
甚至当时那套天青色衣裙,她也以为景之是准备买来送给晚姝的,谁知道后来是给她的。
“你这……我很……”望禾已经语无伦次了,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景之轻轻揽住她,神色愈发温柔:“傻姑娘,我心悦你。”
直到听他亲口承认,望禾心底大震,她从没想过自己的暗恋会成真。
“我从来不知……”
景之道:“我也不知从何时起,最初只是心疼你的遭遇。可后来总是不自觉惦念着你,时间长了我才发现早就心悦于你了。”
“望禾啊。”他叹息,语调郑重而虔诚:“我喜欢你。”
多年暗恋成真,这世上没有比这让人喜悦的事了。
“我也是,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她环抱住景之,喜上眉梢。
正值三月,巧木逢春。
清风掠过窗外的桃枝,一朵朵花苞正悄然绽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