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昏黄的烛影摇曳映在纱窗,照亮了大片艳红的喜字。
她永远记得,那一片大红色的喜庆,是怎样的蔓延了整个平遥镇,又是怎样的颠覆了她的前半生。
一.
我叫阿绿。
他们都说我是一个孤儿。从我记事起,身边的人就有意无意地告诉我,我是芳姐捡回来的孩子。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不过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知道我的家在红烟阁,而芳姐就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芳姐是红烟阁里最漂亮的姑娘,或者说是我们平遥镇上最漂亮的姑娘,平日里很多世家公子都会花上千两白银只为求她回眸一笑,但是芳姐只会对我笑。有时候我傻傻地想,也许,我才是平遥镇上最有钱的人。
听红烟阁里的老人说,芳姐以前也是经常笑的。那时的她是镇上有名的舞姬,一颦一笑皆是万种风情妩媚动人,一曲惊鸿舞引来了西陵城内的世家贵族,惊艳了整个中原王都。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芳姐的故事正如戏本子中描绘地情节那样,她爱上了一个书生,情到浓处便是甜言蜜语海誓山盟。死生挈阔,与子成说。芳姐把他们的誓言刻在心上,同每一个怀春的少女一样,心里眼里满满的都装着他一个人。书生送她一袭红衣,许她衣锦还乡日便与她喜结连理琴瑟和鸣。
然而那书生却终究不是芳姐的良人。依然是折子戏中书生小姐的俗套故事,书生金榜题名那日,西陵城内十里红妆,歌舞升平,宴席更是摆了三天三夜,灯火辉煌。芳姐得到消息时在房中静坐了一夜,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她会做什么。
翌日清晨,正当众人担心她是否想不开的时候,她打开了房门门,精致的妆容遮掩住眉宇间的憔悴,只有一身白衣略显萧索。她当众烧了书生送的那身红衣,拿出所有的积蓄买下红烟阁,大笔一挥“烟花易冷”挂在了阁中最显眼的位置。
同月,在平遥镇外,芳姐捡到了尚在襁褓中的我。
二.
遇见他,是在那一年盛夏。
夏季的平遥镇总是带着一丝浮躁的气息,每当被蝉鸣声扰的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我总是喜欢跑到镇外的沧漩渡找阿水哥哥玩耍,他经常乘船出海,会带来各种各样的趣事讲给我听。
那天我同往常一样坐在码头边,期待着阿水哥哥带着外面的故事回来,未曾想到,我等到的不是阿水哥哥而是一个被大水冲来衣衫褴褛昏迷不醒的怪人。
许多年以后,当我站在了西陵皇城最繁华的地方,总是会忍不住回想,如果那天我没有来沧漩渡,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让我彷徨泣血的故事。
当然,这都是后话。
许是那天我良心发现善心作祟,许是那天天气太热中了暑脑袋不清楚,当我回神过来脑袋清明的时候,我正不顾形象地坐在红烟阁的台阶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而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冲来的怪人也已经被我半拖半拽地拖到了红烟阁的门口。
蓦然有些后悔,没事找事给自己带回来一个大麻烦。
看着阿财略带烦躁像扔货物一样地指挥着伙计们把这个奄奄一息的怪人抬进了闲置的库房,竟生出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不过我既然捡了他,那我就定要救他。
印象里前几年有冰心堂的弟子路过此地执行任务被芳姐收留,因感谢芳姐对她们的帮助,临走时留了几颗十全大补丸以备不时之需,说是只要一颗便能活死人肉白骨。
那段时间的我还是个天真烂漫对新奇事物充满好奇心的小姑娘,遂每日趴在窗前盼望着能寻个机会试验一下这药丸的神奇,可惜来我们红烟阁的客官都十分的和蔼可亲,就算有那么几个不懂事的匹夫想在阁中惹个是非争个长短,只要芳姐一出现就全都偃旗息鼓不了了之,这让满心期盼着的我着实有些无奈,几次的失望落空加上我年少缺乏耐心,这件事情便被我抛在脑海,而这几颗药丸也被我毫不在意地扔在了箱底,没想到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