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屿寒后来问他爹,“在那些年里,您有感受到绝望的时刻吗?”
宋御风看着他手里一叠叠的照片,转头在心里骂了一句【哔哔哔——】,然后转回来摆出正气凛然邪气不侵的样子说:“有过的。”
宋御风曾经也是太虚观的所长,跟云麓仙居那帮脆皮子逗比一样培育着一代代公务员,守着各家的百年交情配合着一起做点事卧个底除个魔,结果陆南亭当年丢了个未婚妻在幽都,云麓丢了个掌门在幽都,他自己也丢在了幽都。
卧底有危险,潜伏需谨慎。
宋御风看着手里一叠叠照片,想着要是玉玑子张凯枫七夜这三人里面任何一个人看见了会有怎样的精彩表情,或者卖给冰心堂的八卦社,至少能填平宗内百年的财政赤字。
当初宋御风初来乍到,想要以卧底身份混入幽都组织的,在夜店前台报了名,一名穿着有些暴露的领事来接待了他,量了身高三围检查骨骼牙齿留了指纹,然后领去检查室验血查病,打电话通知了妈妈桑来接人调教,两人打了个招呼:“哟,萦尘。嗨,玉心。”
对于外人而言,闭世多年的幽都是神秘而危险极端的一个地方,对宋御风而言亦是,当他第一次踏入夜店内部,就感受到了冲击。
幽都三巨头正在台子上驻唱,尽管玉玑子是坚持自己卖艺不卖身的,但七夜跟张凯枫还是狼狈为奸把他衣服撕了拉上台泼酒,三块小鲜肉在狼群里流窜,墨姬在台下翘着二郎腿卖茶水,一百幽都币一杯起卖,公主的摊子永远供不应求。等钱攒了一沓了就扔上台:“来!老公,给这位客人点个歌!”
玉玑子冷着脸把兜帽捞起来盖住脸,陆之尚在外面偷偷给白露菡发短信:师父今晚出场,你记得来捧场,我给你留了前排。
七夜的脸都快跟墨姬她肤色一样绿,等唱完了歌暂时下来的时候,墨姬换了条腿继续翘,公然开小灶把台子上的青梅柠檬水调给他,张凯枫滋滋滋蹭着辣椒水,幽都夜店很讲规矩,这种刺激性的东西是不给歌手喝的,但天大地大公主最大,墨姬的鞋跟在大理石地板上哒哒敲着,用羽毛扇子抬起七夜的下巴:“朔方城主,今晚我包你了。”
“领班大人,我们是签约驻唱,不卖身的。”张凯枫搅着杯子里的冰块,优哉游哉说,“但是夫妻情趣嘛,可以理解,你们继续。”
眷夫人又接着唱起了春日宴,听得春心未泯的小姑娘泪光盈盈,眼泪也是淡青色的,萦尘时不时上来插播白露菡给玉玑子献花XXX朵,或者今晚某位陆姓客人又送了菊花,一场下来各种奇怪的东西满地都是,还有果汁杯和酒杯的碎片。
“你看,论坛又在8了。”萦尘把手机举在宋御风面前:《818那个每天来白嫖的女白领》。
“你们大荒人就是开放。”萦尘感慨。
任楼下多肆意燃情纸醉金迷,幽都王在楼上冷漠点了一支烟,透明玻璃后他眼神依旧是淡漠的,在一张张脸中寻找他最想看见的那一张。离三巨头第二次开场还有些时间,玉心忙忘了前台过来跟萦尘扯淡:“哎,今晚暖气是不是不够?我衣服都多穿了两件。”
萦尘:冷漠.JPG
秋千跟决哥儿下面喝多了揭七夜黑历史:“别看他威风,我那时候拿根擀面杖都能敲断他的狗腿。”墨姬点了支烟全程录音,到最后几个女人烦了又开始搓麻,墨姬秋千逄决三个修罗场拉了黄泉凑一桌,冷喻白露菡萦尘三缺一凑一桌,白露菡说找外人可以,不准找胸比她大的,冷喻说那大概永远找不到了,最后她们架了莫非云,三个女人坑他一个,坑的陆之尚都看不下去,然后玉玑子拦住莫非云塞一把钱表示你拿这些去赌,赢了输了都算我的,结果还是莫非云输得最惨,但玉玑子的钱嫖了七夜导致后来七玉的关系愈发微妙。
“所以儿子我跟你讲,我当时就看出幽都吃枣药丸嘛。”宋御风下意识点了支烟,又下意识掐掉了。
宋屿寒默默吃了口茶,被烫的眼泪汪汪朝他看:“爸,这些年您幸苦了。您先休息一下,我去找道然安排后续的事,让大家熟悉一下您。”
顺便又说:“场子里还有什么事能记起来么?老陆那边也来收证据了,我先记一下,最好有细节。”
宋御风又陆续讲了几件事,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想起当初在夜店潜伏的时候,除了伪装来捧场的陆南亭,还有一只狗很特别。
那只狗一直安安静静坐在角落,眼神却是在台上某人身上的,张凯枫刚上台那几年,难免有不长眼的魔物想来占便宜,都被那只忠犬咬了下去,久而久之大家都把那个位置留给了他,顺序仍在继续。
直到某晚,座位上忽然坐了一个眉目清秀的青年,看着张凯枫的眼神与从前那只狗一模一样。
只是那晚之后,人或狗,都再也没来过了。
直到现在,宋御风还能想起当时场子里的小姑娘说的:“哎,你看那个人,真的好像一只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