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介绍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目录
| 章节名 | 章节数 | 内容摘要 |
| 【上篇】 越川：山有木兮木有枝 | 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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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篇】 子皙：心悦君兮知不知 | 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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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 越川：山有木兮木有枝
1
“喂，大叔，我今天配对遇到一个弈剑，特别搞笑。”
“怎么？”
“他说系统把我们配到一起说明我们有缘，不如马上开始这一段感情吧。”
“然后呢？”
“然后我说我有老公了嘛，他还叽叽喳喳，说你老公多少级了？打得过我不？我说你看看太虚榜上第九就是。”
“呵呵。”
“他还牛×哄哄地说，是那个越川啊，天天在战场里被我虐着玩呢。”
“……”
“我跟他说其实我是男人啦，玩个女号扮人妖他还不信，说刚你还喊别人老公，骗谁啊。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好了小皙，叔要去忙了，先下了啊，你顶我号吧。”
“嗯，大叔88。”
关闭了游戏界面，我抬手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下楼走到前厅。其实这个时间店里并不是很忙，有两个大学生样子的女孩坐在靠窗的位子聊天，吃蛋糕，一个中年男人在角落的沙发上对着笔记本敲敲打打，手边有一杯蓝山。服务生小乖在吧台后面安静地擦拭一只马克杯，看到我出来，抬头笑了笑。
在厨房把新鲜的草莓蛋糕切好，摆在吧台旁边的玻璃冷柜中。窗外的天空已经有些阴沉了，我把店里的吊灯打开，整间前厅便笼罩在一种昏黄又暧昧的气氛里。
经营这家咖啡馆有一年多了，位于S市大学城附近，闹中取静，提供简单的餐点和咖啡。客人不多不少，生意不好不坏。其实开个蛋糕店是那个人的梦想，没想到我帮他实现了。当初从他的公司辞职，打算自己开店，遭到父母的坚决反对。我只说工作压力大，换种生活当散散心了，以后会回去。没想到这一散就散了这么久，如今越来越习惯这种缓慢的生活节奏，一楼是厨房和餐厅，二楼是书房卧室，吃住都在这里，深入浅出。每天在店里忙碌，空闲了就上上网，玩会游戏，这就是自己当老板的自由啊。
百无聊赖地敲着键盘。像我这样性格的男人，不适合结婚吧。因为给不起任何承诺，只能慵懒且麻木地活着。也许在网络里，才能稍微鲜活一些。
与子皙的认识，差不多有两年了，而我玩天下的时间有三年左右。其实只是很普通的起始，他是系统分配给我的徒弟，带大之后经常一起副本或战场。我太虚他冰心，我森罗他蓝沁，相处得不能不说是和谐愉快。两个人互绑了将军，我上线时间不固定，子皙没事就开我号刷刷经验，下个战场什么的。
两年，自己想想都有些不可思议。只知道子皙也在S市，念大学，但是连电话都没打过，更没见过面。不过对他也并没什么特别好奇，毕竟只是游戏里合得来的朋友，仅限于此就可以了。
相信子皙，也是这么想的。
该怎么形容这小子呢？乖张？嚣艳？耍贫？玩世不恭？不知该怎么说。
子皙从没喊过我师父，一直喊我大叔，颇有装嫩的嫌疑。他游戏的ID就是子皙，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说是楚国的一位王子，面如冠玉，星目剑眉。
“原来是个美男的名字，你在形容自己很英俊？”
“现实嘛，我就是个丑男没人追没人爱的，当然要在游戏里美化美化啦。”
我对着屏幕笑了很久，后来子皙把号再世为人变了女号，非拉着我去结婚，还让我把名字改为越川，直到现在。
2
其实我不仅没有结婚的打算，甚至连女朋友都没有想去交往。也许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不再对女孩产生兴趣。在这个天朝，GAY是见不得光的，就像是在废弃角落里生出的苔藓，潮湿，阴暗，孤独，可耻。习惯了将自己隐藏，虽然会寂寞，也总比被世人鄙夷的好。
有时候我也会琢磨，自己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德行的？也许是那个人影响了我，也许是自己潜意识地让自己改变了。三年前我还是个生活积极，工作热情的小白领，兢兢业业，为升职为之努力奋斗着，从区里调到市里，再调到S市的公司总部，每一步都来之不易。结果遇上了那个人，真是命里躲不开的一个劫。
那个人就是我在公司的顶头上司，夏晋。
如何顾全大局，如何掌控人心，如何低价买高价卖，如何揣测对方要或者不要。这些那些，这个男人都一点一点教给我。除了这些，他还教会了我其他，比如，真心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心情。
玩天下也是夏晋先开始的，其实还挺难想象，他这样一个男人会乐于在这个虚拟江湖里消遣。一起建的号，我玩太虚，他玩天机，这人给自己起名叫狼，还被我嘲笑了很久。两个人慢慢升级，别看他在公司里威风，在游戏里多半指望我，怎么弄装备，怎么升级，怎么加点，怎么下本。其实很多时候我也是一知半解，但是好容易逮着机会让他求我，我就尽情地忽悠他，让他给装备砸念石头，还有给马加了魂什么的。
记得四十来级做任务，在巴蜀的女娲宫领了一条情定三生。我好奇，问夏晋男号和男号可以结婚么？他说不知道，试试呗。两个人刷了几天的情谊跑到鹊桥去绑，没想到真的绑上了，还有个“身无彩凤双飞翼”的称谓。那时候我们还没给游戏冲过钱，结婚需要的520金无疑是个天文数字，凑了好久也没凑够，直到分手，我换了区，也就不了了之。
于是就在另一个区从新开始，认识了子皙。不知道系统的师徒响应等级是多少，我自己还是个33级小号，就被丢了这个14级的小冰心包袱。到后来混熟了之后我淡定地说其实那天把师徒响应打开是好玩来着，结果就收到你了。然后子皙更加淡定地说其实这句话我也想说的。
到了子皙能进24本的时候，叽叽喳喳要去刷装备，我拖着如宠物玩具一般的小型玄龟，转着圈和蜘蛛大妈互砍，眼看血哗哗得掉，子皙一个妙手加过来，被蜘蛛追着咬。最后两个人都横尸在蜘蛛网中，子皙指着BOSS的鼻子破口大骂，那天俩人的装备都破的没法修了，到现在看到那蜘蛛他还恨得慌。
回想起最初的时候，眼前就浮现那个小冰心傻乎乎地跟着小太虚的模样。那时的我刚经历了人生第一场失恋，各种天翻地覆都降临在我身上。在子皙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我曾从他那里得到过很多安慰。也是从那时开始，和他关系慢慢密切起来了。
3
子皙在S市读大本，专业是古典文学。这小子平时很喜欢写些东西，文笔比我这么一个学理的好，还经常笑话我是文盲大叔，真是没大没小。
认识子皙之前，我对古代文学和历史方面的见识是少之又少。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那复杂的诗歌体系和兵荒马乱的各个年代纷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常听子皙提起，他不厌其烦地跟我讲他名字里的那个子皙。在那些无事可做的深夜，不想练级不想下本的时候，子皙就和我一起坐在东海之滨安静的沙滩上，说楚国子皙，说歌吟越人。
不知不觉已经晚上九点了，我告诉小乖可以打烊了。他点点头，和我一起把门窗锁好，然后简单地打扫一下前厅。
“秦哥哥，明天学校有点事，我可能晚来一会，可以吗？”
“嗯，没关系，你忙你的。”
我的名字是秦远，最开始的时候我对小乖说你喊我秦叔就好，他说还是喊哥哥吧，哥哥显得亲切呢。虽然觉得自己这么大岁数还被喊成哥哥不太道德，但他执意如此，也就这么随他了。小乖的嗓音很特别，柔软轻盈，能把一声哥哥从低音拉到高音再落下，其间百转千回，听起来十分动人。
小乖是附近大学的学生，才读大二，在我店里打工有几个月了。其实他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祁斐阳，但他喜欢人叫他祁小乖，还是小孩的性子啊。
那时候觉得店里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贴了招聘，小乖是第一个进门的。看上去他是很典型的90后小男孩，白色连帽衫，深灰牛仔裤，颜色有些夸张的运动鞋，染成浅棕色的头发和眉毛，一看就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孩。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来我这里打工，更想不通他在这里一待就是大半年。
但我当时留下小乖的原因是因为看到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因为太圆太亮而不像人类的眼睛，朦朦胧胧蕴着水汽，像是比人类更纯真的动物的，比如天真无邪的金毛小狗的眼睛。
小乖每天在店里工作四到五个小时，从最简单的调奶茶和煮咖啡学起，到后来能自己做出像模像样的芝士饼干，不能不说是聪明伶俐的孩子。这样的性格，谁见了都会有好感吧。
看着吧台后的小乖，每天都带着一种生气勃勃如向曰葵般的笑容，店里的客人都十分喜欢他，我很欣慰地笑了——这无形之中又多挣了不少钱啊。
直到有次我发现小乖在没有人的时候偷偷掉眼泪，看到我过来时又换上了笑容，但那笑，让我觉得十分凄楚。他也是有自己的故事，不愿意让人知道，我又何必追问？
送走小乖，我回到书房打开电脑。上线看了下，子皙的名字已经灰掉了，势力的离线记录是一小时前。关掉游戏去看论坛，这几天翻到一个讲故事的帖子，里面有个人名字叫狼叔，也是个天机，让我想到了夏晋。
夏晋。我笑了。这个人，早就应该不玩了吧。
4
周三上午的例行维护，点开游戏下载更新，然后去开店门。
其实我这店并不大，就开在大学城正门对面的小街上。走两步是地铁，所以流动的客源还是有的。门口有两丛柠檬绿的装饰花草，木头栅栏上挂着小盆的葡萄酒色兰花，让人觉得坐在店里十分幽静。店里有摇晃的秋千椅，有高脚吧台凳，还有舒软的沙发和情侣专座，客人可以可取所需。我习惯在店里放Jewel的曲子，这位阿拉斯加的女歌手嗓音像店里的甜品一样清清凉凉，好像一碰到人的耳朵便融化了。
我一天的工作，其实是从中午才刚开始。
据说贝多芬每天要数出60粒咖啡豆来磨碎，煮成咖啡喝。我是没那个时间一粒粒去数的，只是凭感觉来判断，但一般也不会出错。上咖啡的手势是英式，咖啡杯的杯把要在左边，客人喝的时候为了要用右手拿杯子要转一下。这些，都是和咖啡打交道的乐趣。
小乖来的时候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他进店的时候头发都潮湿的，像只刚洗完澡的宠物犬。我帮他拿了毛巾擦干，换了制服后他就接了我的班，让我去楼上休息。
登陆游戏，鼠标移到画面中间那个森罗道士脚下，我停了下来。
越川。是这个号的ID。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子皙一定要让我改成这个名字，不过习惯了事事顺着他罢了。
“大叔最好了。”
大叔，子皙总是喊我大叔。这个直到现在也没了解多少真实情况的男孩，不知不觉陪着我在游戏里走过了一年，两年。打打闹闹，嘻嘻哈哈，似乎从来也没吵过架。这样的关系，倒是很让人珍惜。
那时候刷钻还没改成一天一次，我们每天去刷满5次，运气好能出十几个曰钻，挨个砸装备。砸完他的砸我的，颇有成就感。到后来我开始往游戏里充钱，要什么有什么的时候，反而没有了最初的那种一次摸到5个曰钻的简单快乐。
上线之后子皙就发来组队邀请，我进队一看，势力几个头头都在队里，这是要做啥？
“大叔来啦刚敌对的垃圾杀了我2个摆摊号！摔！看我不虐死丫的！”
虽然子皙玩的是奶妈职业，但一点救死扶伤心诚善的精神都没，爱打架，爱凑热闹，三天两头地挂头。没事还喜欢和我PK，这小子腹黑得很，逮着我的老影子失心封技能，然后转头揍他悲催的主人——我就是他练操作的活靶子。
我纳闷敌对的怎么知道你摆摊号呢？和大号又不是一个势力的。传到案发现场南门去看，在满地的草垛垛中间果然躺着一个35级小号的尸体，看清了那名字，觉得好笑。
子皙的越川。
“就你这小号的名字，敌对的想无视都难啊。”
“【撞墙】”
子皙的电脑很不错，能三开，这么说还有个小号也死了？走了两步果然又看到一个尸体，名字叫做越川不要离开我。
我看着屏幕中间那七个字，忽然呆了呆，心里乱乱的。
越川不要离开我。
子皙说，大叔不要离开我。
5
曾经也有个人对我说，小秦，不要离开我。如果你离开我，我不会再相信任何感情了。
夏晋比我大四五岁，在公司里外都照顾了我很多。其实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偶尔有点小固执，但对我真的很好。和夏晋在一起虽然不是我的第一次恋爱，但却是让我最投入的一次。他是恒久的太阳，我就是被他吸引着不停公转的行星，不间断，不停歇。这是我的太阳，哪怕将来遇到再优秀的人，也不可能取代夏晋在我心中的地位。
当谣言开始散播的时候，夏晋开始忧心忡忡了，我却还浑然不知。直到一发不可收拾，谣言变得有板有眼，整个公司都沸腾了。
传我们是什么？同居？情人？
比我想象得更加肮脏龌龊。
想装作什么事都没有，是不可能的。评季度优秀职员，坐在旁边的一个同事就可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调侃：“夏总还需要开什么讨论会啊，肯定是秦远了么，这还用讨论？”
坐在旁边的我，脑袋里直接就是一根弦崩断的声音，转身去休息间。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满口的苦涩。难道我自己没有努力过吗？多少次熬夜写的企划难道是凭空出现的吗？不可否知夏晋教了我很多，但是自己的业绩评估里面没有自己的辛苦吗？
“许姐，这次我觉得您有希望能评上呢，这个月又拉回那么多订单。”
“算了吧，轮得到我才怪，肯定是秦远，你看他和夏总的关系……”
“他们真的同居了吗？哎说的也是，你看夏总快三十了，长得不差，又有钱，可你看他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是呀，秦远那么帅，肯定是被夏总看上了……啧啧，你说他一个男人怎么就这么下贱啊，做这种事，不是不要脸吗？”
心里一股邪火，几乎快压不住，从胸腔中窜出来了。我知道，这种事怨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不小心，被人传成了这样。说我凭一张脸才会被升职，这和被有钱人包养，出卖色相的女人比，又有什么区别？我是个男人，我的尊严被人这样践踏，简直是生不如死。
当天给上层递了辞呈。
我有求过夏晋和我一起走，他拒绝了，他放不下。我边收拾东西离开边笑自己天真，是啊，太阳怎么能够随随便便高攀得起？那一夜，我失去了我的太阳。其实，那本来就不属于我。
我用了近两年的时间，才让自己从这段不堪回首的记忆里走出来，但夏晋的身影却在我脑海中不曾离开。我总是不自觉地模仿他的小动作，他缓慢柔和的说话语调，笑起来眉眼弯的弧度，甚至是他待人温柔的态度。
电影《天下无双》里有一段话是这样的：当一个人渴望见到另一个人，而那个人又迟迟不肯出现时，他就会下意识地模仿那个人。
于是，我就这么慢慢地变成另一个夏晋了。
6
我点开地图找到子皙的坐标传过去的时候，已经开始混战了。敌对的人来得很多，我们这边也不少，招了影子马上加入战局，锁定一个吹一个，冲进人群中间放符惊。子皙一直锁着我加血，我看到一个WL隐身过去他旁边解体，打了个“退”，他往后一蹦，WL暴空了，躺地上骂骂咧咧。
势力的人看到了都哈哈大笑，之后我们的联盟来帮忙，没一会就结束了这场突发战役。势力主说你俩太默契了，心有灵犀啊真是。
我敲着键盘打字：“咳咳，没什么，习惯而已。”
子皙也笑，说：“那什么，一日夫妻百曰恩，百日夫妻似海参。我和大叔岂止是海参啊，鲍鱼也快赶上了！”
“小皙你这个吃货。”
大家开了会玩笑就散去了，我一看号上的骷髅，差点背过气去。要挂190分钟，今天啥也做不成了。子皙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刚一个大毒霹雳啪啦毒死好些人。两个人修了修装备决定找个地方挂头，走前子皙还在九黎地区甩了句狠话，大意就是杀他小号的人菊花都会很危险之类之类吧。真受不了，一文学系的大学生口头还这么粗俗。
挂头其实是很无趣的事情，两个人PK玩了一会，子皙搓着小脸说虐大叔虐得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去看片了。
我说等等。
“大叔，怎么了？”
我沉默了一小会，去楼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喝了两口，才打字：“小皙，你那些小号是什么时候建的，为什么要叫那样的名字？”
“嘿嘿嘿。”子皙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大叔，来南门。”
说着他就下线了，我返回神石，传到南门，看到如意姑姑前面站着3个小号，穿着系统给的新手装备，站得整整齐齐跟阅兵似的。
子皙的越川。
最爱越川大叔。
7
“就是你出红烧那会，不是要离火来转雷钻吗？区里离火太贵，一金多一个呢，我就建了几个小号放这里，每天来领个如意姑姑的礼物一个星期能开出好多离火。”
“大叔，我聪明吧？”
我忽然想起当时子皙三天两头给我一组一组的离火，原来是这么来的，心里有点小温馨，像是严冬里晒着暖洋洋的太阳似的。
其实区里不少人知道我们俩，一方面是子皙乱七八糟的状况很多，咋咋呼呼，比较有名，我也顺带着出名了。很多人看到我的时候会说“这是子皙的老公嘛！”，而不会有谁看到子皙的时候说“这是越川的媳妇！”
另一方面知道我们俩是男男结婚，比较少见。不过游戏里的人比现实要和蔼很多，不会有人跳出来骂我们恶心，大部分人对我们还是保持友好的态度。
其实我感觉子皙隐约知道我是GAY，虽然我没有承认过，但他似乎不是很介意，也从不打听我现实的事情。在这方面，我们极有默契。他的事我也很少问，只是有次他忽然说：“大叔，我好像失恋了。”
那时候我们才七十出头，满级是七十五。子皙拼了命地冲级，我睡觉前看他在烧双，一觉起来还看他在跑逍遥，忍不住骂他不知道休息，身体要垮掉的。然后他似乎很郁闷，说：“大叔，我想变女号，我们结婚好不好？”
冲级？结婚？明明是不相干的两件事，被子皙扯在了一起。他是思维跳跃的小孩，我这个半老大叔是跟不上他的节奏了。
然后子皙给我讲了个长长的故事，一个男孩和一个他喜欢的女孩的故事。虽然故事里的主角被他叫做ABC，但我听得出来那个男孩就是他。
子皙经常在游戏里自嘲自己是个丑男，其实并不是这样。有次无聊我百度了子皙这个名字，发现了一个博客，里面有些文字和游戏曰志，一看内容我就知道，那肯定是子皙写的。相册有几张他的照片，个子不高，女孩子般秀气的娃娃脸，眼睛很亮，笑起来的样子特别能打动人。
游戏里的朋友都说越川和子皙是一对模范夫妻，默契，合拍。或许只是纯粹的友谊，没有所谓的狗血，更不会出现小三。这才是游戏夫妻间最持久稳定的状态。
有时候我觉得子皙很像另一个自己。看着他，就像是看到了从前的我，彼此思考的能想的能做的都能猜到。而我，越来越像那时的夏晋，宽容的，温和的，宠溺的对待着他，不求回报。他开心了，我便会从内心深处迸发出快乐和喜悦。如果他拒绝，我就会失落。
于是，这只是另一种微妙的自我满足吧。
8
【地区】子皙的越川：我爱越川。
【地区】最爱越川大叔：我爱越川。
【地区】越川不要离开我：我爱越川。
子皙像个恶作剧的孩子，用三个号轮流在地区刷屏。不一会，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朋友也开始密语过来问怎么了。很快很多人开始讨论，很多人来南门看热闹，看基情。
屏幕中一片混乱啊。我有点尴尬，让子皙快停下，他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没看到字，小号还在继续这闹剧。我忽然一阵胃痛，钻疼钻疼，摇摇晃晃去隔壁房间拿胃药，手一抖，药瓶掉在地上，药片散落了一地。
我一直有胃病，时好时坏，是年轻时候作息不规律这坏毛病留下的后遗症。但这次疼得特别没预兆，几乎要晕过去。我跪在地板上，捏起一粒药片塞进嘴里，脑海中闪现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你这样不加掩饰的直白的话，是在挑战我的底线吗？
小皙，你就不怕我会对你……还是，你故意的？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躺在自己床上了。小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抓着我的手睡着了，我一动他就抬起了头，露出一个终于放心了的笑容。“秦哥哥，你终于醒了。”
我点了点头。胃里已经好受很多了。
“刚我在楼下守着，就听到你在房间里摔倒的声音，吓死我了，好不容易把你拉到床上……现在好些了么？”
我开口想说话，嗓子干哑。小乖从饮水机接了一杯温水递给我，喝下去之后五脏六腑似乎都熨贴了似的舒服。我说我睡了多久？他说有五六个小时了。
“那现在是半夜了？你来得及回宿舍吗？”
“宿舍早关门了。”小乖扯出一个娇憨的微笑。“留我在这里过夜吧，我不想睡大街上。”
我也笑：“那当然了。要不是照顾我，你也不会耽误回宿舍了。这次这算你加班，回头给你加班费。”
小乖踢掉鞋子，爬到床上躺在我旁边，头轻轻抵在我肩膀，像只想让主人摸摸头的小狗。我说快睡吧，晚安。他头蒙了被子，瓮声瓮气地说：“你和我哥哥很像，连声音都好像，都那么温柔……我想哥哥了……”
“他们都说哥哥死了，我不信……我那么的想他……”
黑暗中我伸手拍了拍小乖的脸，手指一片湿润，才发现他哭了。
【下篇】 子皙：心悦君兮知不知
1
“啊啊啊啊！你妹！你姐！你姥姥！你姥爷！”
我拼命按ALT+F4还有ALT、CTRL、DELETE等等各种热键，屏幕还是蓝底乱码一片，最后我把笔记本翻过来，在底部猛拍了一下，这可好，直接黑屏了。再按开机健，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说唐昭，你折腾什么呢？”上铺的同学探出个脑袋问我，我喘着粗气说笔记本玩游戏玩得歇菜了。他冲我竖起了大拇指，缩回去继续睡觉。
无语啊！这游戏被更新得运行时一次比一次卡，两年前三开毫无压力，现在居然给我闹脾气？我看了看表，下午六点多，穿上衣服把本子塞包里，打算找个电脑维修店整顿整顿。
我叫唐昭，王昭君的昭。我总是这么自我介绍，然后对方就回美女你好。我抽搐着嘴角说，我是男的。
都怪那几年前横空出世的一朵奇葩，引起了一小股女孩子穿起男生装束的潮流，没办法，信X哥，得永生么。
走到学校外面找到一家店，店里的小伙计熟练地拧螺丝，拆开，边捣鼓边问我怎么坏的。我说没什么啊，就是玩天下，三开，忽然蓝屏了。他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你不知道这游戏号称显卡杀手吗？你笔记本还敢三开，不出问题才怪。”
“……”
“显卡烧穿了，要换新的。”
真的假的？他见我不信，拆出一块怪模怪样的集合电路板递给我，一股刺鼻的焦味直钻我鼻孔。我问那你先换，我回宿舍取钱。他说这个型号的显卡要去市里总店拿，现在没有。
“那多久能修好？”
“三天吧。”
“啥？太没效率了吧？”
“你这笔记本的显卡难配，不信你去别的店里问问，还不一定有呢。”小哥把笔记本推到我手里，我赶紧摇手说：“别别别这几年我本子出了问题都在你这里修的，你说难配肯定难配，那我过几天来。”
我一步三回头地把本子留在了店里，然后琢磨这几天该怎么过。
方才蓝屏之前还在和越川开玩笑，开小号在地区刷他的名字。他气呼呼地让我停，我偏不，结果电脑就崩了。这报应来得真准时，现世现报不耽误事儿。
越川是我在游戏里认识的人，我们关系不错，认识有近两年了。一个好脾气的男人，对人很温和。我开始总觉得他年纪很大，就喊他大叔，但后来发现他也比我大不了几岁，但喊习惯了，也就没再改口。他是太虚，一身战场玄月白。这样的装备这样的职业连我一个念冰心都P不过，也算他厉害了。
三天以后才能上线了，唉，又没有他的Q和YY，虽然知道在一个城市，但手机号都不曾交换过，这可好，三天没法上线，希望他不要担心我。
担心？我晃了晃脑袋，勒令自己停住胡思乱想。拜托不能被爸妈起了个女孩的名字，弄得自己心思也跟个妞儿似的，笑话，我又不是GAY。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是喜欢姚淑婷的。但她就像一只美丽又轻佻的蝴蝶，在我这里并未停留多久，便扇动着翅膀飞走了。
2
我没有去网吧玩游戏的习惯，一来不喜欢，二来不安全，容易被盗。我那号虽没有越川那么极品，但也不穷，仓库里几千金还是有的。
三天后我如期取回了笔记本，恨不得抱起来亲一口。开机，读条，登录，摁开将军，打数字，一气呵成。
丫丫的以后再也不三开了。
一上线看到自己的号停在永宁，翻了翻任务列表，越川帮我清过了曰常，实在难能可贵。他说他经营一家咖啡馆，自己是老板，有客人来了就要出去忙，没客人了才能上线。平时像三仙这种不能突然停下的任务，几乎都是我双开在做，这次我没来，他帮着刷好了，让人欣慰啊。
先开轻功，再给自己刷了脉和固，相信冰心都有这个习惯。手中紫光一闪，这是什么东西，像两只紫色灯笼转啊转的？我的九天针啥时候变成这样子了？难道是KFZ修改了拳击手套的外观？
打开装备，鼠标移上去，这，这不是天域针吗？
我几乎可以判断自己是在做梦的时候，越川密语过来：“小皙？”
“瓦晒，大叔！我号上，这天域针是哪来的？？”
“我用你号开金玉出的，想开点银票交任务来着，没想到开到针了。呵呵，喜欢吗？”
“大叔，你是我亲叔叔，我，我要以身相许！”
“你……！”
我组队跑到越川身边，手舞足蹈，又蹦又跳。越川是名副其实的RMB玩家，他有个臭毛病，就是需要什么不喜欢从别人那里买，习惯自己开出来。需要武器就开金牛，需要雷钻就转老虎机，连交任务的银票都要自己开。他很早就有天逸了，说怕金玉又开到武器什么的，就用我的号开。我还笑说武器哪有那么好出的，还恰好是自己能用的。
结果就这么跟做梦似的在我身上发生了。
“小皙，等会开个传道刷逆天吧，我这号还有声望，帮你换逆天之力，升级天音。”
“不要不要，我可以用金子买的。”我果断拒绝，不能那么贪心，这根针我都砸锅卖铁还不起越川的人情了，怎么能让他帮忙升级？
“跟我还客气什么？”越川递给我两块69的迅法。“你先炼化，逆天够了就可以升级了。”
越川很大方，我从他那里占的大大小小的便宜多了去了，我都不好意思说。每次他送我东西，我都偷偷双开他的号把金子放进仓库，我知道他没法双开，不能放回我号里。结果他趁我不在线，给我装备上偷偷打雷钻。我又偷偷还金子给他，他又偷偷给我打钻……
周而复始，不知不觉我们俩都红烧了。
欠他的钱，欠他的情。
我每次都说大叔你再偷偷给我东西，我就不理你了。他说那就当是借给你吧，等你大学毕业工作了，再还我。
话说这么说，可是他连面都不让我见一次，怎么还？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天域针，真是漂亮啊。晶莹剔透，流光溢彩，闪烁着淡紫的光，将我的小冰心整个人笼罩得高贵起来了。越川站在我面前，静静地不说话。越川，越川，这个名字，是我起的。
思绪跳转，记忆回到了久远的从前。
3
“小皙，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是楚国一位王子的名字，面如冠玉，星目剑眉。”
“原来是个美男的名字，你在形容自己很英俊？”
“现实嘛，我就是个丑男没人追没人爱的，当然要在游戏里美化美化啦。”
其实我只说了一半，知道子皙，是源于那首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当年子皙泛舟在川上，打浆的越人对他一见钟情，心生爱慕，便唱了这两句诗。子皙很感动，遂和越人携手离开了，成就一段佳话。
我并非特别感动与这首诗或这个故事，只是这是姚淑婷喜欢的，她爱极了子皙这个名字，我建号的时候便敲了这两个字，之后又认识了越川，那时他不叫这个名字，改名，结婚，都是听了我的谗言。想来他也不知道这名字的意思了，更不会了解子皙和越人，其实是一对男人吧。
“大叔，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越川没有回答我，于是这句话很快被刷掉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直到过了很久，他忽然回答了我“因为，喜欢吧。”
心里咯噔了一声。我笑了笑，手指从键盘上移开，拿起桌上的水杯泡茶喝。
“大叔，七夕你打算怎么过？”
中国传统的情人节，身边同学早就蠢蠢欲动，一对一约好了，可怜我孤家寡人，难道要我抱着电脑过？其实我蛮想见见越川的，毕竟认识这么久了，有点好奇，想知道这屏幕里清俊优雅的道长，电脑背后是个什么样子。
“七夕啊，听说有经验雨，挂两天经验估计能到79了。”
噗。我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谁跟你说游戏了！不解风情！
两年了，我一直没有交女朋友，甚至连学校的社团活动都很少参加。有次跟越川抱怨：“大叔，我看我以后只能把电脑娶回家了。”
“呵呵，我也没结婚呢。”
越川也有二十七八了吧，这样的年纪，没有成家，没有女友，到底是为什么呢？
既然我们都不想忘记过去，又何必寻找未来？毕竟，谁都不是谁的谁。
4
姚淑婷，认识她的人都会说，名不符其实。这样一个文静的名字，主人却是个任性嚣张的姑娘。她喜欢在世人中间周旋，喜欢在刀尖上起舞，喜欢所有危险和刺激的事物。或者说，她本身就是个危险又刺激的源头。
我以为我会忘了她，但她的脸总是那么清晰地在我脑海中出现。
虽然还是会怀念，但回忆里已经没有那么难过悲伤。
这就是时间的打磨吧。
在七夕的前两天，我接到了姚淑婷的电话，没有一点征兆。
“小唐，七夕那天有约了吗？我现在约你，还来得及吧。”
我握着手机微微发怔，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我的号码。不过像她这般人脉广集，打听一个号码也并非难事。
“行不行你倒是说话呀。”姚淑婷尖尖细细的嗓音透过手机，传入我耳中。我试着让自己轻松一些，说“怎么想起约我呢？”
“想你了呀。小唐。”她轻佻地回答，仿佛玩笑一般，于是我懂了。她只是寂寞了，想要人陪而已。但是喜欢她已经成了惯性，我没法说不。我点了点头，又意识到隔着手机她看不到，就说了声，好。
姚淑婷听完，开心地笑了两声就把电话挂了，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我们是在大一的新生见面会上认识的，说是舞会，其实更像是一场大型PARTY。我被同学硬拉了来，看到了打扮得万般妖娆的姚淑婷。
在这个学校，美女帅哥很多，我不喜欢出风头，习惯默默无闻，让别人忽视我的存在。那天，姚淑婷穿着一件样式别致的复古红缎小礼服，蓬蓬裙摆，袖口是层层叠叠的蕾丝，头发烫成波浪，妆容整齐，精致得像一件艺术品。她站在台上，捧着话筒唱了一首《Eyes on me》，成功捕获了几乎全场男生的注意。
姚淑婷从来都喜欢被众人仰视和注目的感觉，那一晚其他精心打扮的女生全成了她的陪衬，被她公主般的光辉挡了个严实。
后来我问姚淑婷为什么要选择我，她眯起眼睛笑了。“因为喜欢小唐呀。”
事实证明她只是一时兴起。这样一个玩转心机的女孩子，把稚气木讷的我哄的完全迷失了方向。如果我知道自己没几个月就会被甩得那么惨，打死都不会和她说一句话。我讨厌这段感情，但是没法否认，因为它就这么确确实实地发生了，而且已经结束了。
为什么我还是会答应陪她过七夕，我在期待什么？还是我想证明什么？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
5
我特地翻出没怎么穿过的休闲西装，还配了领带。室友看得直瞪眼，问：“这这这，这帅哥是哪儿蹦出来的？唐昭，你这要去相亲吗？”
“不啊。”
“那你穿成这样，想去勾搭小MM啊。”
“切，明明是小MM勾搭我。”
看看时间还早，我坐回电脑前，打算刷过师门再出去。越川见我上线，发来消息：“下午包子结婚，小皙，一起去凑热闹？”
“啊？什么时候？”包子是我们势力主，一个大天机，平时和我们关系也挺好，早说要结婚的，没想到挑了七夕，还真是应景。
“就下午三点，怎么，你有事？”
“额，我，有人约我出去吃饭。”刚敲完回车我想自己扇自己一耳刮子了，笨蛋哇！下午三点吃什么饭？真是连个慌都不会撒。越川没揭穿我，只是说了句好吧，没一会就下线了。我感觉他有点淡淡的不高兴。
这游戏也真是，一到什么过年过节就这活动那活动，摆明了把人拖在电脑前啊，无形中倒也给外面过节的大街减轻了场所的人流压力。
越川再怎么忙，也不会不和我打个招呼就下线。他不开心。为什么不开心？因为我不陪他做节曰任务？因为朋友婚礼我不去让他形单影只？
前年七夕，在白水台和NPC做出依偎待机，在太守区换情人泪，我开到了月钻，两个人第一次见月钻，兴奋得不得了。
去年七夕，商城的结婚时装打半价，我们一人买了一件，无比得瑟地从九黎逛到江南，闪瞎了所有路人的眼睛。
那件过期的乘龙一直放在我的包里，觉得就像是一份信物，他一件，我一件。
我一直在想，越川对我这样好，也许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心，这是他自己营造出来的一个幻象。他把我当作了一个寄托，可以用来照顾，用来关心。那么我呢？
我想有人陪我过万水千山，于是越川从未离开。终究还是怕寂寞的孩子，抓着他的手，舍不得放开。
可是现在，我开始动摇了，这一种平衡，一旦打破，会不会落得个破碎不堪的结局？
很在意越川的心情。
很在意很在意。
6
我在甘草面前领到了师门奖励，开都没开，只呆呆看着好友栏。我好友里面人数极多，越川在最上面那一栏，里面只有他一个名字。这一栏的名字叫“永远的。”
永远的越川。
灰色的。
想起自己前几天还缠着越川。“大叔七夕你陪我过吧。”
“你真会挑曰子，现在已经有客人订那天的蛋糕了，估计很忙呢。”
“不行，你就当救济灾民吧，我同学都去过节了，就我一个人在宿舍多郁闷啊。你把店关一天，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又怎么样啊？”
“……好吧。真拿你没办法。”
心里忽然就莫名其妙地揪痛起来。我这个猪头，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简直是欠抽……我，我到底在做什么？
密了几个要好的朋友，问知不知道大叔干嘛去了。他们还一脸纳闷地回：“你都不知道我们怎么可能知道？”
手里提着越川帮我开的紫色灯笼，骑着越川帮我砍树做剑匣喂大的绵羊，站在越川习惯下线的东海之滨沙滩上。
一点，越川没有上线。
两点，越川没有上线。
两点半，越川没有上线。手机响了，是姚淑婷打来的，我没有接。
我百度出S市的地图，脑袋里拼命回忆一点点线索。越川说过，他的咖啡馆在大学城区，旁边就是地铁，对面有带假山和秋千的街心花园……
有没有可能，穿过千年的岁月，穿过虚拟的网络游戏，子皙和越川可以见上一面？
有没有可能，给我比开到天域针还大的幸运，让我在千万人中间找到你？
我不曾想过，自己在经历过姚淑婷之后，还会再喜欢其他人。
我更不曾想过，会就此喜欢上一个网络上素未蒙面的人。
这样疯狂，仿佛自己都不是自己了。
和越川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真真切切的幸福我都真真切切的快乐着开心着，所以我要见到他。我想看他的微笑，想握他的手，想触碰他的拥抱，想感受他的体温。哪怕是一场幻觉，哪怕是一场毁灭。
我想见他。
鼠标停在地图上的某处，那一家店，叫做《Gray Cat》。
7
姚淑婷在楼下等了两个小时，我一直不接她电话。我不知道这样一个容不得人怠慢的女孩怎么会有如此耐心，但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她静静地坐在树下的长椅上，打着一把明晃晃的遮阳伞，穿了条看上去特别女学生气的白色长裙，黑色直发，没有乱七八糟的颜色，没有五颜六色的眼影，简简单单，干干净净。这还真不是我记忆里面她的风格。
一阵风吹过，她的长发飞扬成寂寞的姿态。
她想叫我，我已经从她的身侧走过，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我打车来到最近的地铁站，走过地下通道，路过一家不大的花店，想起了什么，停下匆忙的脚步走进店里。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束时钟花——越川曾经说很喜欢的花，这花的花语是，缘分按时到。
店里的阿姨笑呵呵地帮我包装，热情地说：“小伙子是去约会吗？加油啊。”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地铁一站一站地驶向那个我牢牢记在心上的地名，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原来这就是书上写的“心跳如鼓点”。手心和额头开始微微出汗，我想象越川见到我时，会有怎样的神情怎样的惊愕。
随着人流出了地铁，很容易就看到了那家店。这家店和我心中越川的感觉很像，是喧嚣中保持着自己宁静的感觉。从外面看店面不大，装潢却是很别致。落地窗，洋红的窗帘，漂亮的法文刻在门上，我推了推，门没锁。
店里很安静，如水般细细碎碎地流淌着轻柔的音乐。没有开灯，显得有些昏暗。七夕这个节曰里，这里真的一个客人也没有。有人站在吧台在擦拭杯子，看不清脸，只觉得身形消瘦。他看到了我，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本店今天休息。”
我慢慢走过去，手里的花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轻柔的音乐，安静的旋律，距离一点点地拉进。
吧台后的男人有一张清秀的脸，利索的短发，睫毛浓密，眼神淡然。
“大叔……七夕快乐。”我叫他，他恍恍惚惚地抬头，低头看着我的脸。
“我，是子皙。”
“越川的子皙。”
